沈亦涵微微一驚，她沒有想到以她在上海灘的地位，還有人敢這麽對她說話，尤其是對面還是一個出生風塵的女子。

他的家族當年得了某位滿清大臣的助益，他的父親成了第一批留學美國的學生之一，而她亦是名校畢業的女人，如今卻被一個風塵女子給蔑視了？

此時在沈亦涵的不遠處走來一個一身戎裝的女人。

那女人看起來都三十多歲，是沈亦涵的近身。

即便沈亦涵自己的身手不錯，不過她的父親還是擔心她會出意外，所以給她安排了這麽一個隨身的保鏢，她的名字叫許青葉。

“你，對我家亦涵小姐客氣一點！”許青葉面色不善地對栗若言道。

這許青葉說的話正中沈亦涵的下懷，畢竟以她的身份，而且還有她弟弟沈亦清在場的情況下，著實不太適合和一個風塵女子計較太多，像一個潑婦一樣和她罵街，而對面栗若言的話語卻又是著實是氣到了。所以這話由許青葉來講，最適合不過了。

“怎麽，我不想她和說話，也不行？你們沈家家大業大，就這麽欺負人？”

正好，她對這個沈亦涵一點好感也沒有，對沈亦清……她栗若言雖然談不上討厭，但是她始終覺得和這樣的人還是少走動為好。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到底會不會在小人的攛掇之下又改變了像目前為止對她發乎情止乎禮的態度。

那邊的沈亦清見苗頭不對，趕緊打圓場：“怎麽能說是欺負你呢，栗櫻，我這幾日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明白？”

聽了這話，沈亦涵立馬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沈亦清看出了他姐姐單獨約見栗若言的目的一定是要她離開他。這樣的對話，沈亦清自然不會讓她的姐姐沈亦涵說出口。

一邊是他自小關系極好的姐姐，一邊又是他愛慕已久的女人，所以他的兩邊不能得罪。

“姐姐……你昨天從美國一飛回來上海灘就過問你弟弟的事情了？容司令那邊你不去瞧一瞧？據說他今天好不容易有時間呆在容公館不出門呢……”沈亦清道。

不得不說沈亦清很是明白他這個姐姐所關心的事情。一說到容淩，他不信他姐姐還不走。

果然，那邊的沈亦涵聽了沈亦清這麽說，原本要對栗若言發作的脾氣一下子又忍了下去，轉身離開了馬場。

不過在沈亦涵離開之前，卻是擡手阻止了許青葉的跟隨，她冷冷地道：“青葉，你留下來，給我看好了某人，可別讓她把我的弟弟給勾到床上去！”

栗若言聽了這話立馬小臉一寒。這幾日一直以來都是沈亦清纏著她的。她以為她弟弟有多大的魅力讓她栗若言戀戀不忘？

沈亦清看到栗若言不好的臉色，趕忙是送走了沈亦涵。

不讓她們二人再見面了。沈亦清暗自對自己道。

而那邊留下來的許青葉，卻是一瞬不瞬地跟著栗若言。這樣栗若言很是反感。

原本對騎馬還有些興趣的，如今拜某人所賜，一點興致也沒有了。

“栗櫻，你生氣了？”送走了沈亦涵，沈亦清趕到栗若言的身邊，笑著問道。

而栗若言也一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看了許青葉一眼，道：“是！”

“對，對，是我姐姐亦涵的不對，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了吧？”

栗若言看著沈亦清替他姐姐沈亦涵向她賠罪，原本有些火氣，不過不想讓沈亦清太過為難，正準備說些好話的，不料身邊的許青葉卻是冷然道：“亦清少爺，她不過只是一個風塵女子而已，值得你這麽貶低亦涵小姐來討她歡心麽？”

“你給我住嘴！”沈亦清對待許青葉自然不會像對他姐姐沈亦涵那邊有好脾氣。所以立馬是發作了。

而許青葉在沈亦涵臨走前得到她的命令，無論如何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栗若言。所以她現在就是變著法子來找茬。

“亦清少爺，我說錯了麽？本來就是一個風塵女子，那種地方出來的女人，不知和多少男人亂在一起過……亦清少爺，亦涵小姐可謂是用心良苦，她是害怕你得了一下見不得人的病呢……”

許青葉依舊在說著。

那邊的栗若言著實聽不下去了，揚起手便是朝許青葉一個巴掌扇區。她當年在閨閣的時候，騎術與身手都是非常好的，後來落了下病根，這兩方面可謂是都不行了，身子的情況也是每況愈下。

而她對面的那個許青葉，身子孔武有力，滿手都是肌肉，最最重要的是，能讓沈家給沈亦涵做貼身保鏢的，實力都是非常厲害的，雖然不能和容淩那等西點軍校的畢業的人相提並論。

所以栗若言因為這種種的原因，揚起的手並沒有打到許青葉的臉上，反而自己的手腕被許青葉捉住。

“反了你了！”那邊的沈亦清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被人捉住手腕，擡起腳便是朝許青葉踹去。

可是許青葉只聽命與沈亦涵一人，既然沈亦涵臨行前叮囑過她，一定要給栗若言顏色瞧一瞧，那麽即便是亦清少爺反對，她也是要完成使命的。

所以她根本不管沈亦清的反應，躲避掉了他的攻擊，然後便是擡起手，朝栗若言的小臉上狠狠扇過去！

這個行為徹底激怒了沈亦清，他也管不了許青葉在沈亦涵心中是怎樣的分量了，旋即是掏出腰間的手槍，作勢朝許青葉的手上打去。

“砰——”的一聲響。

在馬場上槍聲響起。

許青葉的那一巴掌果然沒過落到栗若言的小臉之上。

栗若言因為是背對著沈亦清的緣故，她聽到了後者的掏槍動作，原本只是以為沈亦清嚇唬嚇唬許青葉的，不曾想到，他真的開槍了！

“啊——”許青葉的慘叫聲回蕩了整個馬場的上空。

饒是許青葉本事高強，可也經不住子彈穿過手掌的痛苦，所以整個人都說痛苦的蜷縮在地上，捂著她那只流血不止的手。

可是開槍之人根本一點都沒有憐惜那蜷縮在地上痛苦哀嚎的許青葉，任誰都沒有想到的是，緊接著第二槍便是再次朝許青葉打過去。

“砰——”的一聲響。這一次打的地方是許青葉的胸口。

這下子原本在馬場上空回蕩的哀嚎也一瞬間聽不見了。

栗若言整個人有些顫抖地站立在原地。她已經很多年不見有人親眼死在她的面前了。

她之前在閨閣的時候，卻是喜歡幹些舞刀弄槍的事情，而是從來都是沒有幹出過人命的。

而家道中落之後，她成為了上海灘魅夜的臺柱子，也被她的東家秦敏保護得很好，從來都是不讓她見到陰暗血腥的一面的。所以一直以來，栗若言都是很少見到有人在她的面前死掉。除了那次親眼容淩在她面前死掉……

她沒想到沈亦清居然真的動手開槍了……

而呆楞的不知栗若言一人，就連那沈亦清也是有些呆楞，栗若言完全誤會了，根本不是他開槍動的手。因為他雖然拔出了槍要打許青葉，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動作，就已經聽到了槍聲，有人誰先一步打了許青葉。

而且即便他要對付許青葉，也斷不會再不會補第二槍，而且還往那麽致命的地方打去。

即便他沈亦清不喜歡許青葉，不過許青葉好歹是他姐姐看中的人，所以看在他姐姐的面子上，他也不會下手太強。

不遠處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

那馬蹄聲急促地傳來，沈亦清也是見過槍林彈雨的人，雖然也和栗若言一般有些驚訝到底是誰開了槍，不過一瞬間也是反應了過來，回過頭去瞧——

只見容淩一身西裝打扮出現在了馬場。他並不像平日裏沈亦清看到他的模樣，一般耳邊出現在人前的時候，容淩都是穿著軍裝的。而今日容淩的打扮卻是很居家，可以說是沈亦清第一次見到。

沈亦清很有把握，若不是容淩遇到了什麽急切的事情，斷不會這樣出現在人前的。而從他認識容淩開始，從來都沒有見到過他遇到什麽急切的事情，就這般穿著居家的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甚至於他開槍的那把搶，都不是他本人的，而是他的副官明緋的。

今天的容淩太反常了，而他的表情之中，透著覆雜的情緒，這是沈亦清完全看不懂的情緒。可是不管他看得懂看不懂，總之他所認識的容淩，從來都是喜怒不行於色的男人，即便是有事，也不會讓人看出來，可是今日的他怎麽了，那表情之中有酸澀，有欣喜，有埋怨，還有痛苦……

這讓沈亦清很不明白，一時之間，他不知該如何做出反應了。

畢竟容淩的表情太反常了。這和在他印象之中狠厲殺伐的人完全判若兩人。

容淩向許青葉開了兩槍之後，隨手便是把槍扔回給了明緋，而他則是翻身下馬，快步走去。

沈亦清以為容淩是朝著他行來的，喚了一聲：“容司令……”

不過容淩根本沒有看沈亦清，兀自朝前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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